存在于不存在的城市。梦里有梦,都不会醒。
西娅/Eva

他,她

本来想写成一篇小说,奈何最近实在是没有那个脑子(叹气)。

先写成这种状态,大不了以后扩写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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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刻。

坐在长廊下的少女膝盖上摊着一本书,红润的薄唇轻轻翕动,发着轻如蚊蚋的声音。阳光投在她的头发上,折出一层淡淡的光晕。白衬衫和军绿长裤下,是纤瘦的身躯。

他只是站在远处,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。

也许那就是一见钟情的感受。

她弄丢了笔记,刚冲出宿舍楼,就险些撞在一个人身上。

眉目温和的苏联男人望着她,蓝色的眼睛像是乌云之上的天穹。

他递来包着牛皮纸的笔记,扉页上是她的名字。

“忘在讲台上了,请你帮忙转交给这位女同学。”他的声音很温柔,满是磁性。

“那个……这是我的。谢谢。”她红着脸鞠了一躬,转身跑上了楼。

坐在桌前,她头一次没有立马打开笔记,而是想起了男人英俊的脸庞。

俄文课上,她坐在第一排正中间。

他看着她因为学不会大舌音而轻轻皱起的眉毛,她听着男人口中性感的颤抖的声音。

其他人走出了教室,她还坐在那里,一遍遍地练习着。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,告诉她“慢慢来,很多苏联人一开始也说不好这个”。

她黑色的眼睛向上瞟着他,撅着红润的薄唇。却在他温煦的笑容下,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。

午后的办公室里,她欢呼着合上了书本,发出一连串熟练的音节。

他微笑着推来一杯茶。背后白桦的叶子在风中摇曳,发出纷乱青涩的声音。阳光隐隐约约透过他身上的白衬衣,照出他宽厚的肩膀。

她红了脸,微偏过头去,手指搓揉着衣角。

他看出她的窘迫,从墙角拿起手风琴,拉出轻快悠扬的旋律,脚在地上轻踏打着拍子,张口唱响她熟悉的歌谣。

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

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

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

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

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

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

唱着唱着,他听见了柔美的女声加了进来。他唱俄语,她唱中文,两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,唱出那首轻曼的歌谣。

他带了几个学生去买书,偏偏天降大雨,将他们困在了书店里。

他看见少女身旁高大的男孩递给她的一封信,明白那里面写的会是什么。

他装作没看见,只是低头读着手里的叶赛宁诗集。

我心上人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

在寂静中倾听着歌曲

也许她会记起我

就像记起那永不复活的花朵

他突然感觉嘴里好苦。就像喝了放过黄连的汤药。

校园里的气氛开始变了。他们都看得出来。甚至不需要看。

俄文课上缺课的人越来越多。他走到的每一处,收获的也不再只是笑容。

但是她依旧会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,用一种带了伤感的眼神,望着他的背影。

她知道他代表了从朋友转变的敌人。但是她不想失去他。

不想离开这个会教她喀秋莎和卡林卡的男人,不想离开这个有着漂亮蓝眼睛的男人,不想离开这个会一字一字教她俄语的男人,不想离开这个……她喜欢的男人。

他终于还是要走了。她冲进他的办公室的时候,他已经打好了背包,站在窗前,依旧柔柔地唱着喀秋莎。

他转过身来,看见她,露出一个微笑。

她的身体远远比脑子要快,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,她已经抱住了他,埋在他胸前的眼里有泪水不断涌出来。

他轻轻推开了她。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的时候,一双唇已经贴了上来。

两个人都没有动,只是站在那里,双唇静静地贴紧。

“等着我。”

他每到晚上,就会将头探出狭小公寓的窗子,望着东南的方向,心里默默念着她。但是他从未接到过她的来信。

也许她已经嫁人了吧。他这么轻叹着。有谁会甘愿等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来的人呢。

她一直在努力给他留下的地址寄信。但是从未成功过。直到有一天,她连寄信也不能。

她被揪到台上,听着那些不算罪名的“罪状”,高昂着头,嘴边是一抹坚定的微笑。

苏修分子?内奸?都见鬼去吧。她这么想着,挺直脊梁,完全不在乎那几双试图将她按倒的手。

她被推倒在地上,晕倒之前,耳畔响着的,不是红卫兵的叫骂,竟然是手风琴拉出的喀秋莎。

那个中国的伟人已经逝世快十年,而在被迫离开二十多年之后,他终于回到了这里。

走的时候还是不到而立的青年,回来的时候却已经鬓边染霜。

他向当年的故人打听过她的下落,却得知她在那场风暴中被下放,在一个风雪夜里被雪崩掩埋,尸骨无存。

他眼前一黑,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。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,已经在抓着那个藏着少女照片的老怀表放声大哭。

少妇模样的女子裹着大衣站在书店里,细长的手指在叶赛宁诗集的书脊上停了下来。这是他们两个共同爱着的诗人。

她还记得在那个书店阴暗的角落里,她接过那封表达爱慕的信,眼睛却不自觉地瞟着站在一旁的他,也自然看见了他手里的书。

她是从那时候开始读叶赛宁的。

她没有死,而是来到了他的祖国。

那场雪崩发生的时候,她根本就不在山上的营地里。她本来只是想趁着那场暴风雪逃跑,却没有想到救了自己一命。

她来到了圣彼得堡,却始终没有找到她爱的人。她去问过,他的同事告诉她,他在回来之后不久就被迫辞了职,杳无音讯。

也许他已经结婚生子了。对那个中国女孩的爱情,想必早已经在时代的洪流里,卷的一点不剩了吧。

转眼已经是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年代。

已成老妇的她站在街头,身旁站着她高大的儿子,美丽的儿媳。至于她的孙女,正坐在她爸爸的肩膀上,兴奋地对着走过的一支支队伍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。

在风中却传来了熟悉的旋律。

“妈妈,妈妈,喀秋莎!”小孙女睁大了眼睛,兴奋地尖叫着。

她站在人群中,像是被雷击中,完全动弹不能。她只是看着来自祖国的军队齐整地走过,留下优美却悲壮的歌声。

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

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

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

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

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

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

她站在莫斯科寒冷的夜里,脸上的泪水一行行怔忡着流下。

他的儿子通过人弄到了阅兵的现场票,拉着他去看。

他坐在座位上,虽然眼睛已经昏花,但却还是一眼认出了远处的旗帜。那面和苏联国旗那么相似的俄罗斯陆军旗。

他在千里之外的故乡,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,穿着军装,伴着歌谣,来到这个他心爱之人的故乡。

只是他不明白,到底是不是因为这里是他爱的人的故乡,这里才成了他的故乡,还是因为他爱的人已不在,他要替他留在她的故乡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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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又被虐了,别揍我,真的。

灵感来自于今年两场阅兵上的两个国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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